一顿完整的俄式料理,构成上跟西餐差不多,包括前菜(沙拉)、汤、主菜、甜品等,菜是一盘盘上桌。大家习惯于认为这种用餐顺序和餐桌礼仪是纯法式的,事实上,直到19世纪初,主流的法式服务就像中餐一样,所有的菜式一齐上桌。直到后来,沙皇俄国驻巴黎大使极力推广一盘盘上菜的俄式服务,希望料理在最美味的状态下提供给顾客,旧的法式服务才被淘汰,甚至连带给法国料理带来了一次革新。事实上,俄式服务才是西餐仪式感的鼻祖。
在海外传播最广的俄式料理非红菜汤莫属,即我们熟悉的罗宋汤。红菜汤最早起源于乌克兰,随着俄罗斯文化传入中国后,却变成了另一个版本。大多数红菜汤都不放甜菜,而是加大量番茄和土豆。真正的红菜汤要保留甜菜鲜艳的紫红色,汤底则用牛肉经久熬成,需清澈入味,然后撒入新鲜莳萝,最后浇上一勺酸奶油才算完成。经典款前菜是生腌鲱鱼沙拉,一种是鲱鱼切片搭配土豆,脂肪感满满,带有浓郁的咸腥味和一点酸味。若想再狂野一些,不如来份牛舌沙拉,搭配小龙虾是点睛之笔,两样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,居然完美融合。另一种版本颜值更高,吃起来也轻松许多,鲱鱼、甜菜、土豆、胡萝卜等都切粒后,一层层叠起来,变成色彩斑斓的圆柱形,浇上色拉酱,味道立刻小清新了。主菜不用说,罐焖牛肉会是最保险的选择,各种香料和肉块一起慢慢煨炖,直到香浓烂酥,浓浓的酱汁配上土豆、胡萝卜等蔬菜一起吃,绝对是一道非常符合东方胃的西式菜。
俄罗斯还有种特别中国范儿的主菜——俄式饺子。饺子皮由未发酵的鸡蛋、面粉混合成,圆鼓鼓形状的内陷主要是碎肉,俄罗斯人和日本人的概念一样,饺子可以当作一道荤菜而非主食。半圆偏扁形的饺子则是奶酪末、蓝莓、土豆、蘑菇等蔬菜为馅,更像正餐的配菜。在正宗的俄罗斯餐馆,点完菜通常侍者会问,要黑面包还是白面包?毫无疑问,请给我来一只带点酸味的黑面包。哦,对了,还要一瓶格瓦斯。
冬天的俄罗斯是一片白茫茫的苦寒之地,若选在6~8月份前往,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了。尤其在西伯利亚地区,处于高纬度地带又遍布森林,可想而知,这片土地产的莓果、蜂蜜和菌子该有多美味。
新西伯利亚市中央市场是水果、蔬菜的集散地,室内市场多贩卖蔬果和香料,室外是附近农户前来摆摊的露天市场。草莓、树莓、蓝莓、鹅莓、红醋栗、桑葚、黑加仑、小红莓、云莓……高饱和度的色彩,让这些莓果像一幅失真的油画般呈现在眼前,还是会散发香气的油画。摊主老太太们大多包头巾,坦然地抽着烟喝着酒,一边贩卖以“篮”和“筐”为计数单位的莓果。
成熟度刚刚好的树莓,酸得又明亮又鲜甜;醋栗通体接近透明,制成果酱后是最佳的早餐伴侣;蓝莓粒粒饱满,胀鼓鼓的表皮暗示着它的新鲜程度。阳光同样澄澈无杂质,呼吸着凉爽的西伯利亚空气,捧着一堆莓果坐在湖边看鸽子,只能感叹此前对俄罗斯的想象太过狭隘。
真正西伯利亚风格的美食,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——动物凶猛。西伯利亚土著居民涅涅茨人是最佳代言人,驯鹿几乎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生物,宰杀一头鹿之后,一家人就围坐在草原上,喝鹿血、撒点盐就着吃生鹿肉,再把皮剥下来制成衣服,完美地物尽其用,但那场景光想想就有些毛骨悚然。
换个角度看,相比被各种加工食品和农药蔬菜包围的我们,西伯利亚土著们的饮食才是纯正的有机天然,无需繁复的烹饪手段和调味方式,自然的即是最美味。在新西伯利亚市最热门的Puppenhaus餐厅,一道摆盘极其简陋的烟熏生腌牛肉令人回味无穷。牛肉厚切,脂肪与瘦肉的比例恰到好处,肉质柔软紧实,微微呈红褐色的肉片发出迷人的光泽,烟熏的风味没有浓烈到腊香的程度,而带有果木的清香。
被李健一首歌唱红的贝加尔湖是欧亚大陆最大的淡水湖,也是俄罗斯的主要渔场,拥有鲑鱼、杜文鱼、白鱼等50种淡水鱼,其中白鲑鱼的产量最大。既然有得天独厚的食材,餐馆自然就衍生出许多鲑鱼料理,比如烤鲑鱼、熏制鲑鱼、鲑鱼馅饼、冻生鲑鱼沙拉……产自寒冷贝加尔湖的白鲑鱼,不加任何作料只是炭烤,再挤上柠檬汁和塔塔酱,焦香的脆皮下面是极其优秀的油脂,即使烤到9成熟也不会觉得柴。
在俄罗斯北温带的深林里,还出产世界上最好的鸡油菌。正是当季,金黄色的菌子如金秋的银杏一样耀眼,当地人习惯用醋浸泡后,拌上酸奶和莳萝一起作为冷盘食用。鸡油菌带有一股奇特的杏仁香味,如同松露一样,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谷氨酸钠美味因子。
更不用说俄罗斯的国宝级珍馐鱼子酱,和鹅肝、松露并称世界三大顶级美味,俗称黑色黄金,平均单价一万多块钱1公斤。鱼子酱来自俄罗斯和伊朗共有的里海海域,其中属Beluga鲟鱼的鱼卵为最上等,而且必须用年纪超过60岁的Beluga鲟鱼制作,每年产量不到100尾,属于全世界高级餐厅争相抢夺的顶级美食。
我开始羡慕起生活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,在全球化触角渗透到世界每个角落的当下,还能自己现摘树莓蓝莓、喝着没有添加剂的蜂蜜、吃着从深山老林打来的猎物,这才是真正的奢侈品。